SAUCE沙司
红学之曹康基情派(俱是疯话而已)
2020-05-15  

濯缨浣足本自取,毁家伐国岂无因

转过年来,刚一除服,正好就是纳兰明珠的生日。

北京天气尚寒,风雪不断,大小臣工脱了白孝服,身上穿的仍旧是青貂银鼠、云锦缂丝。郭琇也特意挑了一身好衣裳,带着礼物去太傅家里祝寿。

明珠府邸就建在后海北沿上,离德胜门不远。恰逢国丧之年,虽不便观灯演戏大肆张罗,也依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。

正所谓,复道连深院,华烛沉香烟。门迎珠履三千客,户列金钗十二行。

郭琇一进大门,先向管家安三交上礼单,又在簿册上签好名字,便听见里面发出阵阵喝彩之声,不禁问道:“这么热闹,是有什么好节目?”

“哪敢有什么杂耍节目,是刘大人展示绝活呢,您快进去看看吧!”

郭琇听了,就抿着嘴笑:“他也来了啊?原来都不止是巴结皇上。”说完撂下笔,背着手走进大厅里。

酒菜已经上桌,众宾客坐在席位上,都聚精会神看向屋子正中间,刘源正挽起袖子雕刻一尊蜡像。白色的蜡油堆在桌上,约莫有二尺来高,面庞分明是纳兰明珠的形容。

佟国维在旁边探头看,又举着箸说:“你这塑像虽好,可天一热就化了,放不长久。”

刘源一面用梳子压出胡须纹理,一面笑道:“我这手艺叫做拨蜡,眼下雕的是蜡模,完事用陶土裹起来烧制,蜡像自然融化烧干,留下中空的陶壳。最后将金水灌入陶模,制成的金像千年万年也不朽坏!”

观者无不惊叹咋舌。

明珠喊了一声“好!”举起酒杯大笑,“那我们同敬刘伴阮一杯!”

“好好好!”

“敬刘大人吉言!”

郭琇在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,跟随他们饮完一盅酒,又自己斟满杯,继续闷头喝。

只听得余国柱的大嗓门打趣道:“好在算是戴完孝了,不然明相今年这大寿差一点贺不成,我们预备的礼都没地送去!”

周围人都附和他:“哪能真持服二十七个月,天下人难道都不过日子了?”

“万岁爷也就说说而已,等他难过劲过去了,自然想得通。”

“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不听曲不看戏。”

“这你们真说着了!”勒德洪拍拍手,“也是靠明相和我等力劝数日,万岁爷才答应的啊!不然咱们大家三年不好过。”

郭琇憋不住,冷笑了一声,又一杯紧接着一杯灌自己酒。

明珠倒也不居功,只唉声叹气地感慨:“当今天子也的确是至纯至诚,世间少有。出殡那天我见他一直搂着棺材不撒手,最后还是近臣硬把他抱下来,才没误了时辰,竟是自己一路走着把灵柩送出城的!”

“且说呢!之前供奉起居,亲侍汤药,已经数旬衣不解带了。”

“圣上至孝,亘古未见,这事不假。”

连王士禛也说:“陛下虽然想独自在宫中戴孝,但我们料到老百姓深受皇恩,必定都会跟着戴孝,拦也拦不住啊。到时农工商贾皆失常业,圣上怜爱苍生,岂能忍心?最后说动了裕恭两位亲王一起去劝,皇爷才答应下来。”

郭琇听得心头阵阵犯恶心,撑着桌子站起来,想出去透透风。却不料酒气上涌,头晕眼花,扯着桌布就跌倒在地上。玛瑙盘琉璃杯跟着一起摔碎,雕梁画栋都在头顶上旋转。

所有人都看向这边,连明珠也赶过来扶他。

“哎呦!郭大人喝高了这是!”

“郭大人今儿高兴啊,所以喝高了哈哈哈!”

郭琇腿脚不听使唤,扶着凳子爬了几次才爬起来,笑着冲明珠点头:“我是心里高兴……我看着你们高兴。”

权贵们追求永不变色的金身,奋力向冰山的更高处攀爬,生怕有朝一日从舞台中央跌落。

于是他们联姻、交友、拜师、收徒,将彼此的关系交错成网,终于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
明珠使劲拍拍郭琇的肩膀:“你是该高兴。前日参靳辅的那个折子写得好,万岁爷猛夸你呢,还说要提拔你!”

余国柱也赶紧举杯向他敬酒:“了不起!后生可畏啊!”

郭琇羞涩地笑着,颤抖着右手,从袖筒里往外掏东西:“我……我还有一个大礼,要送给太傅,和各位!”

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年苦心经营,普通的书生才可以位极人臣。

如果不成为这网罗的一部分,是不是就没有容身之地?

老鼠朝大象张开嘴,狠狠咬了下去。

明珠接住郭琇递给他的奏章,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:纠大臣疏。

余国柱疑惑地凑过去瞧,将眼睛里看见的字句读了出来:“……靳辅与明珠、余国柱交相固结,每年糜费河银,大半分肥。”他立即转身推搡郭琇,“你干什么!你有毛病吗!你胡乱写什么!”

醉醺醺的郭琇一下子就被他推倒,躺在地上张开双臂哈哈大笑。

明珠低下头问:“这东西你还给谁了?”

郭琇笑得酒都呛出来,捂着嘴直咳嗽。

忽然外面大门上叫嚷不止,眼见冲进许多番役,手持刀斧守在庭中。

筵席上各色人物皆目瞪口呆,脸色煞白,不知所措。余国柱腿一软就瘫着坐下了。惟有明珠将奏章揣在怀里,撩起袍子迈出门去。

屋外大雪纷飞,曹寅正站在仪门处,翻看礼单上来客的签名,听见声响慢慢转过脸来,冲他点了点头。

“果然又是你。”明珠看着他苦笑,“专挑我生日这天搞突袭。”

曹寅仍是一身白布素服,黑色的狐裘遮住半个下巴,抱拳向大厅里作了个揖。

“学生内户部掌部事郎中曹寅。今日奉旨前来府上,行检察之职。各位大人、王爷、贝勒、公爵,得罪了。”

寒风穿越厅堂,啸叫着掠过宴席。

一众锦衣华服的官僚,聚集在门槛边,茫然看着外面。

曹寅揣起手,客客气气对明珠说:“一会要麻烦太傅,将名下的房舍田产铺面列张单子,再清点一下家中人口,还要看看府里存放的书籍信笺。不如先派人知会一声,让内眷们暂时回避?”

明珠没有吭声,只点了点头,管家就跑向后院去了。

曹寅又高声问:“勒德洪、余国柱、佛伦、科尔坤,各位大人都在吧?”

屋内纷纷答应着。

“你们先返回家中吧,徐大人张大人他们已经去府上查检了。”

几个人便丢了魂一般,木愣愣往外走。

余国柱腿肚子打着颤,一瘸一拐从明珠身旁过去。

剩下的人也都脸色煞白,一动不敢动。

曹寅吩咐李灿:“你把他们跟礼单上对一下,没有出入就放人走,礼单我们留着。”

王士禛赶紧凑到曹寅身边,小声问他:“这东西你要呈给皇上啊?”

曹寅微笑点头:“不给他看也不合适。”

“我就送了幅字画,算不得什么呀,并没有结党的意思。”

曹寅拍拍他的胳膊:“老师放心,皇上也就是看看,不一定怎么样。”

“那他要是怎么样呢?”

曹寅便瞅着他不言语。

恰好管家安尚仁来回话,说太太小姐们都已安顿妥当,他就命佟贵带司员进去按房点人头,又让丁皂保跟着管家去账房,将家产分类列明写清单。

明珠立在院中,肩头积了薄薄一层雪。

曹寅试探着问:“太傅,带下官去书房看看吧?”

他立即回神,引着曹寅往内宅里走,到了书房也不说话,任由对方翻箱倒柜,一本接一本地翻阅查看。

曹寅见明珠总站着不动,便亲自搬过一张乌木椅子,放在窗前说:“恐怕一时半刻完不了事,太傅坐一会吧。”
明珠慢慢坐到椅上,眼睛直直盯着地板,半晌忽然问了一句:“现在内务府当差,很累吧?”

曹寅边看信边笑了笑:“发国丧嘛,说不累就是瞎话了。前日终于得空想睡个囫囵觉,却怎么睡也睡不着,你说气不气人。”

明珠点头:“就是这样,我原来也在内务府干过。”

这厢曹寅找了个硬纸匣子,将挑拣出来的书信往里面放,顺口应他:“一睁眼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。吃饭穿衣修屋子,这个要车,那个要炭,记账销账天天陀螺一样转,转到年底回头看,也瞧不出做过什么事业。”
明珠盯着曹寅手上动作,轻声言语道:“等你以后出来就知道了,六部内阁里那些活,其实跟这些老婆舌头也没大差别,无非盘子铺得更大一些,烦人的蠢货更多一些,替上下遮掩的事情更吓人些。”
曹寅就又笑了,抬头看他:“我出不来,我是家生子,不可能想出就出得来。”
明珠却说:“我从前也入过包衣籍,后来才恢复成正身旗人。”
曹寅的动作就停了一下。
明珠双手撑住膝盖,双脚踩在雕花地砖上,缓缓皱起眉毛:“你不知道吧?我也当过蓝翎侍卫和治仪正,在内务府的七司里,换着衙门做郎中,每天干各种琐碎事情,等待机会熬出头。因为我们叶赫跟他们建州,又是仇人又是亲戚,岳丈还干过没脸的事,想出头实在是很难的。”他说着,突然笑了一下,想是想起了有趣的事,“成德就不一样,他很不喜欢做这些琐碎,皇帝让他养马,他便不开心,想要直接著书立说,盼着快点建功立业。”
曹寅眨了眨眼,低下头继续翻看文书:“谁不想呢?我小时候跟着皇上骑马打鸟,整天操练,就想要做一个武将,结果没成。后来又想磨练文笔,做一个文臣,结果也不行。最后做了个内臣。还好,身上起码比宦官多件东西。”
明珠抖着肩膀发笑,笑完揉了揉揉眼:“正好我那时在武英殿管着翰林们编书,他想要写书出集子,我都能帮他。他想要军功,后来也去了北方。可回来后也还是不开心。我一直想不通,他到底想要什么,怎么才能开心痛快。”

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冷风,几片雪花落在眼前,又消失不见了。
曹寅放下手中的纸张,看向书房窗外,那里的花园到了夏天,会有绣墙围拢住绿树,云影映照进波光,八角亭倚着一大片从后海引来的池水,荷叶一层叠过一层。
想不起是哪一天,成德递给他一张带着花香的笺帖,摇头晃脑地吟诵:“清川华薄,恒寄兴于名流。彩笔瑶笺,每留情于胜赏。庄周旷达,多濠濮之寓言。宋玉风流,游江湘而托讽。子清,我们效仿古人,像羲之和李白那样,也竖词坛开吟社,办一次诗人雅集吧?”
他闭上眼,回过神,对明珠说:“太傅这样的人家,鲍谢珠玑,邹枚黼黻,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。可先帝爷也是无所不有,却一样活得不痛快,是为什么?”
明珠愣了片刻,自己嗤笑道:“可能这个地方,只有王八蛋能活得好吧,你就是一个新的王八蛋。”
曹寅不由抬高了眉毛:“我看起来开心吗?”
“你哪里不开心?从来逮住机会便要生事,一天天很有节目。”
曹寅想了想,好像的确是不错,便没再接茬,开始快速翻看架上的书籍。
明珠继续说道:“再过两年,他找个由头安排场考试,你就能从内务府里出来。再去六部轮一圈,把钱粮刑名摸个遍,接着放到富庶的地方干几年巡抚,把该捞的都捞满了,回京正好入阁拜相。孩子们应该也已经长起来,抬了旗就可以联姻。到时论什么主子奴才,还不是皇亲国戚。”
曹寅合上一本集子,回首问他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若是运气好,老的时候赌对了筹码,混成新国丈,子女们还能再风光一朝,像那大树上的猴子,长长久久攀在高枝上。若是运气不好,他有天不喜欢你了,看你觉得烦了,你就跟我现在一样。”

曹寅抱着书,深吸了一口气:“您画的这块锦缎图样,可实在太挤太满了,都没留下一丝喘气的地方。” 

“怎么着,觉得还不够好吗?”

他摇摇头,把一张写满字的便签从《周易》里抽出来,放进书匣里:“很好,就是想起来心累,要是命长,再往下该帮着外孙子争皇位了。”

明珠听得发笑,仰面叹息道:“也用不着时时操心,其实人到了份上,命会推着你往前走的。就像当年四个辅政大臣没了以后,他嫌议政王会议碍事,恢复了前朝的内阁,我和索额图才有机会掌权。时间一长,渐渐觉得内阁也不好了,又搞个南书房。你们和高士奇张英一起闷在乾清宫里,偷偷拟草诏,总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拿给我们看,内阁也只能干瞪眼。”

“那个原是为了学诗弄的。”曹寅小声插嘴,“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帮着皇上学作诗。”

“叫什么名头重要吗?”明珠呼吸渐渐急促,“不叫相邦叫宰辅,不叫尚书令叫大学士,不管叫什么,有朝廷有皇帝就总会有这么个人!”他扶着椅子起身,冲曹寅走过去,“朱元璋废除宰相有个屁用?严家父子一样掌权,魏忠贤一样称千岁!只要是那个人,是叔父是宦官都没有区别,一开始用你的时候什么都听你的,不顺眼了就横竖挑剔,得了新人恨不得立即把你搞下去!又指望人替自己做事,又不愿意分权,想来岂不是笑话?谁能够让他事事称心!”

他眼眶泛红,指着桌上的纸匣大声说:“我帮着他平过三藩,拿下过台湾岛,打败了俄国人!我做过的事,签过的文书,都放在朝廷的库房里,那才是我的功绩!你拿这些东西能证明什么?这些根本不是我,都不是真的我……”

北风转动户牖,吱嘎作响,曹寅伸手抓住明珠的胳膊:“太傅,沉住气,还远没到盖棺定论的地步。”

明珠盯着他皱紧眉心: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

“你仔细想想,若真是一败涂地,今日来的就不是我了。”他又松开手,“别的我也不好多说,太傅心里要有数。”

明珠的眼睛颤动了几下,缓缓张开嘴,大口喘气。

庭院深处传来呼喝喧嚣之声,又有什么物件打碎的脆响,曹寅忙唤人进来,板着脸骂:“又干嘛了?谁摔的东西谁赔啊!传令下去,一会走的时候在大门口搜身,偷一件东西五十大板!”
佟贵赶紧回话:“不怪我们的人,是他家有个奴婢趁机要跑,叫番役拿住了,挣扎着砸烂了一个花盆。”

曹寅心下一慌,想起旧事来,抱起匣子就往后院走。

相府宅院里处处挂着花灯,结着彩绸。画阁香闺间依稀可见寿宴的喜色。连筵席上酒菜也尚未撤去,在漫天大雪里升腾着热气。

那天纳兰成德撒酒疯,几个人抱都抱不住他,只能眼看他站在酒桌上说胡话:“石家庭树,不见珊瑚,赵氏楼台,难寻玳瑁!遇酒须倾,莫问千秋万岁!”

而今他家中的人,都战战兢兢立在墙边,屏息静气瞧着自己。

一个穿粗布棉袄的妇人被番役们捆住,押在花坛边上。曹寅蹲下打量,不是沈宛又是哪个?

他刚把堵嘴的手绢拿下来,沈宛就开始尖声嚷嚷:“我不是他家的奴才!是被抢来的!他们没有我的卖身契!没有!”

曹寅吩咐左右:“去账房问一下管家,拿不出字据的话就把这人放了。”

明珠跟在他身后,面无表情说:“有没有你不清楚吗?何必多此一举。”

曹寅也不回话,小心把绳子解开,将人扶起来,沈宛立即对着明珠啐了一口痰。

明珠低头看看沾脏的衣裳,又抬头看看曹寅:“你今天来,早就惦记着她吧?”

曹寅抱拳作揖:“顺手牵羊,得罪了。”

明珠眯起眼,抿嘴冷笑:“你还真是和成德一般奇怪,整天操心些无关紧要的小事。明明生来就享受权力的好处,注定一辈子要跟它交媾,却不肯承认它的伟大,不舍得拿出真心供奉。”
曹寅点头微笑:“是啊,我们就是很小气,不愿意拿出全部上贡。不然要是没做到宰相国丈就咽了气,岂不亏大了?”

明珠瞬间变了脸色,瞪着眼咬牙切齿:“你嫉妒他,你嫉妒我的儿子。”

曹寅也皱起眉。
“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成德,现在你更嫉妒了,因为他死了!”

雪片一刻不停落下来,曹寅慢慢握紧拳头。

明珠走到他身边,阴沉沉继续说话:“承认吧,你就是写得比不上他。不管你今后再怎么努力修炼,想方设法磨砺你的笔墨,也只会变得更加老练油滑,更让世人看不懂。”

他贴到曹寅的耳朵上:“因为你心里有鬼,你不敢敞开你的心,那样你就完了。所以你只会写些隐喻套典故的假话,拐弯抹角,涂脂抹粉。而他的风流和幼稚才是最动人的文字,将会流芳百世,比你传颂得更长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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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府的公子含玉而生,自带大宝。《易·系辞下》:“圣人之大宝曰位”。楚人卞和,哭宝玉名之以石,他哭的玉是和氏璧,和氏璧被秦王制成传国玉玺,而小说名为《石头记》。
贾赦,字恩侯,配的是邢夫人。
贾政,字存周,配的是王夫人。
有刑罚有恩免,有王道有行政。
贾琏是瑚琏之器,宗庙里盛黍稷的礼器,与王熙凤夫妇俩像户部一样运转。
我考虑在这个以家喻国的故事里,只把抄检大观园当一场戏,当做贾府或者说曹家抄家的一种预演是不是有些思维局限。
抄没和抄检毕竟不能算是一回事。王熙凤带领的抄检团队,行动目标偏重于检。检就是稽查考察,我们现在也有叫做检察院的机构。《后汉书·百官志五》:“什主十家,伍主五家,以相检察。民有善事恶事,以告监官。” 
作者用贾府和甄府两个例子,强调一个家族先自抄后被官抄的过程,然而并没有什么能证明曹家确实是这样,这个过程放在一个家族上也不是很典型。而探春的总结发言简直就是《孟子》的口语化说法。
孟子曰:「不仁者可与言哉?安其危而利其菑,乐其所以亡者。不仁而可与言,则何亡国败家之有!有孺子歌曰:『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我足。』孔子曰:『小子听之:清斯濯缨;浊斯濯足矣。自取之也。』夫人必自侮,然后人侮之;家必自毁,而后人毁之;国必自伐,而后人伐之。太甲曰:『天作孽,犹可违;自作孽,不可活。』此之谓也。」
一个国家先内斗,先自己乱起来,外敌才有可乘之机,这个循环过程确实在朝代层面不断轮回,因此作为治国者,应该慎用检察告秘的手段。


纳兰成德《渌水亭宴集诗序》

清川华薄,恒寄兴于名流;彩笔瑶笺,每留情于胜赏。是以庄周旷达,多濠濮之寓言;宋玉风流,游江湘而托讽。文选楼中揽秀,无非鲍谢珠玑;孝王园内搴芳,悉属邹枚黼黻。

予家象近魁三,天临尺五。墙依绣堞,云影周遭;门俯银塘,烟波滉漾。蛟潭雾尽,晴分太液池光;鹤渚秋清,翠写景山峰色。云兴霞蔚,芙蓉映碧叶田田;雁宿凫栖,秔稻动香风冉冉。设有乘槎使至,还同河汉之皋;傥闻鼓枻歌来,便是沧浪之澳。若使坐对庭前渌水,俱生泛宅之思;闲观槛外清涟,自动浮家之想。何况仆本恨人,我心匪石者乎。

间尝纵览芸编,每叹石家庭树,不见珊瑚;赵氏楼台,难寻玳瑁。又疑此地田栽白璧,何以人称击筑之乡;台起黄金,奚为尽说悲歌之地。偶听玉泉呜咽,非无旧日之声;时看妆阁凄凉,不似当年之色。此浮生若梦,昔贤于以兴怀;胜地不常,曩哲因而增感。王将军兰亭修禊,悲陈迹于俯仰,今古同情;李供奉琼宴坐花,慨过客之光阴,后先一辙。但逢有酒开尊,何须北海;偶遇良辰雅集,即是西园矣。且今日芝兰满座,客尽凌云;竹叶飞觞,才皆梦雨。当为刻烛,请各赋诗。宁拘五字七言,不论长篇短制;无取铺张学海,所期抒写性情云尔。


纳兰成德:文选楼中揽秀,无非鲍谢珠玑。孝王园内搴芳,悉属邹枚黼黻。

《红楼梦》荣禧堂对联:座上珠玑昭日月,堂前黼黻焕烟霞。[甲戌夹批:实贴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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