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UCE沙司
红学之曹康基情派(俱是疯话而已)
2016-10-31  

春水方生。

春水方生。

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。

纳兰成德问俞尔望:“那个姑娘是谁?”

“就是沈宛啊。”富商笑道,“才女,在江南很有名的。三娘!三娘呢?!”立时就有一个鸨母小跑着赶过来。

成德忙拉住俞尔望:“别!别!我就随便问问……”

俞尔望对她说:“三娘,御蝉今晚上可要给这位公子留着。”

鸨母犹犹豫豫,搅着手帕为难道:“已经有客人点了……”

“算了算了!”纳兰成德说。

俞尔望一拍桌子:“知道这是谁吗?别的客人先推了!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。”鸨母凑到他耳边咕哝了几句,俞尔望面上表情变得复杂起来。

他扭过头对成德笑道:“公子莫急,晚些时候再让她来服侍您。”

“真不用。”成德说,“早知道我刚刚不问了。”

俞尔望又瞧了瞧赵执信,边上的女子正举着酒杯往他脸上送。赵执信轻轻推了她一下,没推开。

“真珠,你伺候好赵公子。”

女子点了点头,终于把酒灌进了赵执信嘴里。

陈维崧赶紧鼓着嘴晃脑袋:“女人……我不要。”

姜宸英看着他们哈哈大笑。

十三学得琵琶成,名属教坊第一部。

雨水配着音乐声叮叮咚咚落下来,像是打碎后散落一地的珠玉。

纳兰成德睡在客房床上,有人推开门走进来,一身酒气。

他一跃而起,在床上胡乱摸着,过了一会又突然停下,自言自语道:“……不是在宫里啊……”

来人摇摇晃晃挪到了桌边,含糊地说:“好黑……”拿起火石擦了两下,打出一点火星。

成德忙接过来点上灯,屋里亮起来,他方看清来人正是沈宛。

佳人已醉得两腮飞红,醉眼朦胧,发髻和插花都堕了下来。

“你看看,我早说不用来了,结果又……”

她面无表情看着纳兰成德,努力抬了抬眼皮,然后堆起笑容朝他胸口摸过去:“公子~~”

成德往后退了一步,立刻俯身搬过来一把椅子:“你坐。”

沈宛愣了一下,在椅子上坐下了,又要往他身上靠。

成德一边倒茶水一边问:“御蝉是你的小字吗?你白天唱的那首词是从哪里学的?”

沈宛脸上的笑容沉下去了,显出一些不耐烦:“自然是从书上看来的。”

成德笑起来:“你果然识字啊!是谁教的?”

沈宛自己揉了揉脸,又冲着他眯起眼笑,一对眉眼弯弯的:“这位公子,我这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了……您行行好,咱们早开始早完事,成不成?”

纳兰成德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,一只白嫩的小手又顺着衣襟摸上来,勾住领边的扣子。他抓住她的手:“……白天看见你唱曲……我今天也不想干什么。你喝口水,咱们就聊聊天,好吧?”

沈宛抽回手去,清咳了一声:“也行。那你明天别跟老板告状,说我不干活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成德点点头,又忍不住问,“你怎么识得字的?都看过些什么书?”

沈宛无奈地说:“我本是官宦世家小姐,小时候家里请了先生教我读书,后来家道败落,父亲又欠下大笔债,无奈只有把我卖了换钱,如此便落入了风尘。”

成德脸上立即严肃起来,盯着她一连珠道:“你父亲是哪位大人,可是犯的什么事?欠了多少钱?成某不才,若是有什么冤屈,能设法助他平反也不一定。”

沈宛抬起头,用一种颇为疑惑的眼色看着他,过了一会才说:“其实是教坊的先生教的……这里的姑娘,认得字比不认字卖得贵……我哪里真记得小时候的事?”

成德方明白过来她开始的话皆是套路,自己低头讪笑了一阵,又问:“那曲子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?”

沈宛点点头:“我闲时也自己买些书来看。”

“你觉得……那人写的好吗?”

“自然是好。很好。都不知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。”

“好在哪?”成德忍不住追问。

沈宛想了一会,认真地说:“他写的词,乍看起来都是些很普通的话,放在一起又不普通了。有时候突然读到那么一句,就像心突然被揪住了一样……”她脸上浮起一层憧憬的神色,显得比刚才精神了一些,“心思这么细腻,好像和世间的男人都不同……总之我觉得很好,要是我也能写出来就好了。”

纳兰成德笑着低下头,挠了挠自己的光脑门,终于抬起头问她:“你可知道我是谁吗?”

沈宛单手支着头笑道:“我哪能知道你是谁?”

“我就是纳兰容若。”

她脸上表情立刻僵住了,过了有那么一阵子,她才眨了眨眼:“你……说笑吧?”

“是真的。不信你可以去问俞老板,是他请我来的。”

“哦。”沈宛慢慢点了点头,看不出有什么惊讶,也看不出有多么高兴,她只是从桌上碟子里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,然后上下打量对方。

雨声停了一小会,又变得急促。

容若见她不作声,歪着头凑近了一点:“你不是说,很喜欢我的词吗?”

“我说着玩玩的。”她说,“我总得喜欢点什么东西吧。”

“是啊……说的也是。”成德尴尬地笑。

两个人沉默着坐在桌子两边,感受着夜晚浸骨的凉气。不知道为什么,成德觉得沈宛其实有点生气。

忽然她站起来,一把将茶壶茶杯都打翻到地上。瓷器哗啦啦碎开,茶水溅了成德一身。他惊讶地张着嘴,看着她说不出话。

“你好好写你的词!老实在家呆着不好吗!出来乱跑什么!”

转瞬间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。

“你不是很深情吗!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!”

成德半天才回过神,指着她结结巴巴地说:“姑娘你怎么,怎么随便发酒疯?”

她也不回答,又朝地上的茶壶猛踢了一脚,后退到墙边,抱着头蹲下去嚎啕大哭起来。

纳兰成德遇过很多喜欢他诗词的人,有朝中官员,也有江湖闲人,只要见到他本人皆是一脸喜悦敬仰,还从没见过这样光景的。他小心翼翼凑近,弯下腰偷看这个女人。

沈宛抽抽噎噎着说:“我……就剩这么一点乐趣……都被你弄没了……”

成德蹲下身,一直蹲到跟她一般高,从袖中拿出手帕递慢慢过去:“对不起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沈宛接过帕子,狠狠地揩鼻涕。

成德问:“那我现在,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?”

女人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瞪着他:“没有。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我要回去把书都烧了。”

成德点点头,又柔声问:“我和你想的不一样,是吧?”

女人闻言,刚停止的抽噎又忍不住了,她用手帕捂着鼻子,把头埋在膝盖里:“你就不该来……我不该见……以后再怎么对客人……说我最喜欢纳兰公子这种话……”
找一个不可能的遥远偶像,当作最安全的伪装和安慰,竟然也可能破灭。

醒来灯未灭,心事和谁说。

雨水次日仍没有停,屋檐上的声音让睡眠变得无比舒适,简直舍不得醒来。纳兰成德在床帐里迷迷糊糊听见姜宸英喊:“其年!陈其年!……来人!有大夫吗!”

他睁开眼愣了一会,忙起身跳下床,踩着鞋跑出去。不一会沈宛也跟在后面出来。

陈维崧床上躺着一个胖子,正费劲睁开眼看向他们:“西溟……容若……我头晕……”

成德指着他问姜宸英:“这是谁?”

“这就是陈其年啊!”姜宸英喊道,“浑身都肿了!定是昨天的河豚有毒!”

说话间俞尔望已经领了一个大夫进来,他嘴里还念叨着:“对不住!实在对不住!我的祖宗,这下好事办成坏事了!”

那大夫翻开陈维崧的眼皮细看,又令他张嘴瞧了瞧舌头,回头问:“有毛笔吗?”

沈宛说:“有!有!”于是很快拿了一支过来。大夫便将毛笔伸进陈维崧嘴里搅动,不一会就“哇!”得一声吐了出来。

大夫说:“快拿凉水来灌,再让他吐,都吐干净就行了!”

门口已围了一圈围观的人,赵执信才披着衣服挤进来,他问:“容若,这是怎么了?”

“陈编修吃河豚中毒,大夫正想法子治呢。”

赵执信便要上去细看,俞尔望问了一句:“赵公子,真珠昨晚上服侍的可还好?”

这话不问也罢,一问之下赵执信脸也憋红了,头摇得拨浪鼓一样:“不好不好!也太轻浮了,她……她趁我喝醉……”

“趁你喝醉怎样?”

赵执信“哼!”了一声,鼓着嘴不语。

俞尔望又呵斥真珠:“你趁人喝醉做什么了?动客人财物了?”

“冤枉啊!我不过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已。”真珠抱怨道,“他一个男人,能吃什么亏?”

赵执信咬牙切齿地问:“说得轻巧,你怎知道我没吃亏?”

陈维崧“哇!”一声又吐出来。

姜宸英看着赵执信发笑:“你不会昨天还是雏吧?今天不是了?”
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我不愿意的,她趁我醉骑上来,我难道不吃亏?”

纳兰成德憋不住“噗嗤!”一声,忙捂上嘴。沈宛看了他一眼。

姜宸英连连摆手:“我错了,不该问!对不住!”

又住了一日,待陈维崧能够下床行动,一行人方回北京去。满翰林院的人都围过来看,张英伸手往陈维崧脸上戳了一下:“肿得我都认不出来了……”

“别!别!还麻着呢!”陈维崧打掉他的手。

曹寅抱了一摞图纸,夹着几根孔雀尾巴毛经过,也凑热闹挤进来。
“怎么你们好像去天津玩得不开心?”

陈维崧张开肿着的厚嘴唇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”

赵执信一脸气愤:“哼!”

成德闭上眼摇了摇头:“总之一言难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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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执信:…余始至即得妓,意不甚属。而妓乘余于醉,故余赠词有“醉浓不省欢娱”之句。后不再至…   

《柳梢青》   

无计枝梧,病身陡顿春梦模糊。乱惹间愁,惊开倦眼,斗帐红珠。   

醉浓不省欢娱,晓镜里临窥画图。闻道门前烟波澹沲,杨柳萧疏。

陈其年尤酷嗜(河豚),在天津食之中毒,面目悉肿,至不可辨识。——王士祯

王培荀《乡园忆旧录》:尝闻赵秋谷在天津,诗酒游宴,征歌选舞,一时名妓,皆为品题。久之,乃知主人者为俞尔望,字肃瞻,业鹾务,饶于赀,招致名流,如姜西溟与秋谷辈,供其挥霍,诚豪举也。名亦因诸人以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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