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UCE沙司
红学之曹康基情派(俱是疯话而已)
2017-02-25  

骑马食肉,转背枯骨

湛蓝天空下云山掠过,草原上忽明忽暗。

支流遍地的额尔古纳河上,枪炮喊杀之声不绝。副将萨布素跳进壕沟,哑着嗓子对巴海喊:“坏了将军,是调虎离山!趁这边打起来俄国人劫了我们的银矿!”

巴海瞪着眼,抹一把脸上的灰和汗:“快!你往南去!去盛京找安珠湖借兵!”

俄人牵羊宰牛,把粮食和皮货都搬上马,顺手就打碎了酱缸和酸菜坛子。

杨越一伙人护着学生们,匆匆往山林里躲。

雪原上永不停歇的冷风好像还在耳边呼啸,吴兆骞从梦中醒来,窗外只有京城的知了在竭力嘶鸣。他呆呆坐了半响,踩上鞋走到花园里。

姜宸英独自坐在亭中石凳上。

“太热了,睡不着啊。”吴兆骞说。

姜宸英回过神来,看看他笑道:“你是还不习惯吧。北京每年夏天都这样,要热死人。”

吴兆骞走过去坐下:“西溟来此有些年头了?”

“康熙十七年举鸿词科过来的,一直就没回去。”

吴兆骞点头,过了一会,他又问:“在翰林院?”

姜宸英瞥他一眼,又看向别处:“我没上榜。公子和徐大人他们帮忙说了些好话,鞑子皇帝才准我入馆修明史。稍微意思意思,能发点俸禄。眼下还是寄居在相府。”

蝉在泥土中默默坚持十几年,一旦爬上树,只鸣唱几天就会干瘪死亡。

“还准备再考吗?”吴兆骞问。

“考了,也是没考上,唉。”

闷热的仲夏花园,弥漫着花草香气,偶而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凉风。姜宸英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,看了看,手心有一点腥红。

“人这辈子,就是讲究个时运。不管有多大才,也得讲究时运。”吴兆骞挠着胳膊上的蚊子包,“梁汾回家奔丧,竹垞去南京主考,两人结伴一起走了。我在这儿,也怪没意思。还不如在东北,好歹有些事做。”

纳兰成德此夜亦不曾睡,只坐在案前,看他亡妻留下的一对钗。

玳瑁宫灯烛火下,缠丝点翠的一对鸳鸯,头挨着头憩在一处。

云鬟不复,钗钿犹存,东西有时候比人更长久。

曹寅在炕上翻了个身,小声嘟囔道:“你不困啊,弄这么晃眼?”

成德忙将遮板转过来,当住另一边。

络纬声声,吵得人难以入睡。

他试探着问:“子清?”

曹寅胡乱答应:“嗯……”

“你说,这人要是心里有了别的挂念,算不算对不住前头的人?”

“……太白有云,且乐生前一杯酒,何须身后千载名……”曹子清迷迷糊糊地说,“何苦呢?饶了自个儿吧……”

“那假如有天你死了,他再找个别的什么人,你心里头愿不愿意?”

曹寅突然在黑暗里睁大眼。

成德见他半天不言语,自己点头道:“身后名不如一杯酒,说的也是。想来自己身后的事,已经无知无觉,也不必计较那么多了。”于是铺开纸写道:“吾哥所识海天风涛之人,未审可以唔对否?弟胸中块垒,非酒可浇,庶几得慧心人以晤言消之而已。沦落之余,方葬身柔乡,不知得如鄙人之愿否耳?”

写完装进信封,预备寄去无锡给顾贞观。

曹子清一宿没睡着,次日临朝完毕,仍陪同皇帝去丰泽园,戴着草帽,卷起裤腿在水田里插秧,不住地哈欠连天。

梁九功站在地头上喊:“皇上!扩军营参领施琅求见!”

皇帝便提起放秧苗的竹篓蹚水出去。

曹寅回头眯着眼看,见他和施琅来来回回说了几句话,施琅跪在了田埂上。

玄烨在裤腿上抹掉手心的泥,忙弯腰去扶他:“怎么说?你是不打算报仇了?”

“臣以为,如能收回台湾,亦算是大仇得报,也请皇上善待郑氏后人。”施琅从身上取出一本,“空口无凭,臣已为郑成功写成一篇祭文,他日抵台后,即前往郑氏庙宇祭祀。”

他念道:“独琅起卒伍,与赐姓有渔水之欢。中间微嫌,酿成大戾。琅与赐姓,剪为仇敌,情犹臣主。芦中穷士,义所不为。公义私恩, 如是则已。”

皇帝大喜,扔下竹篓,上前握住施琅的手:“从来为政全在得人。今日得君,我大事必成!”

顾贞观遍访秦淮,费力找到沈宛,把信拿给她看。

沈宛看完却撅起嘴:“可来的不是时候!前几日,京城里有位张老爷正要花大价钱聘我呢,三娘已应了他。”

顾贞观忙问:“是哪个张老爷?多少钱都不成问题,我家公子一定出得比他多!”

沈宛斜眼瞅了瞅他:“好像是叫什么张涟,张南垣。”

顾贞观拍手笑道:“原来是他!那更好说话了,我自有朋友跟他交涉,你只管放心。”

沈宛盘起胳膊道:“这件先不说,你家老爷却十分厉害,我是见识过的。将来能叫我进门吗?只把我买过去,无处安顿,又算怎么回事?”

顾贞观一口气噎住,答不上话来。

这年夏末,施琅带上旧部和儿子挂帅出兵,与自己的老东家开战。

御园里的稻花开了又谢,结成深红色的穗,收起来有足足一大口袋。玄烨小心翼翼放在仓里,打算待来年春天继续播种。
昆明城内的粮食却已经吃尽。
牲口也吃尽了。
老鼠也吃尽了。
吴世璠吊死在梁上,头又被切下来运到北京。
乌木匣子放在案上,皇帝掀开盖子看了一眼,迅速合上。
康亲王忙说:“我让他们一路用香料熏过了。”
皇帝点点头,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:“吴三桂就不用再运回来了。这几年的时间,估计已化成白骨。”他仰起头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“咱们这就算是……打完了?”
岳乐看着杰书,小声叹息:“是啊,终于打完了。”
杰书默默颔首。
“八年时间,原来这么长……”玄烨自言自语。
明珠上前一步,抱拳道:“皇上,吴逆贼罪恶滔天,恶贯满盈,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皇帝低下头,“得想个好法子处置,以警示天下。”
明珠又说:“耿精忠负恩谋反,罪不可恕,现在尚之信已自尽,耿精忠还羁押在京,皇上觉得,当如何处置?”
“耿精忠自当处死。”康熙抬眼看他,忽然笑了一下,“不如,明相你去问问范承谟家的人,看他们愿不愿意,亲自操刀行刑?”

逆渠授首,滇南大定。封疆万里,灌燧消烽。京城里处处遍布着欢喜之气。
一日各旗官家女孩儿皆打扮齐整,由家人送至神武门前,再跟着太监进入宫内。
皇帝自己坐在坤宁门前,御案上摆着牌子,女孩们也依次领了牌号,五人一组上前待选。
玄烨低着头看,小声念道:“太子太保耿聚忠、和硕柔嘉公主之女耿氏……这个我记得,早先说好给明珠家的揆叙了。”他把牌子挑出来搁在另一边,“一会领了赏你就家去吧。”
那女孩行了个礼退下。
玄烨又接着看:“呐喇氏。家里定了亲没有?”
少女十分紧张,快速摇了摇头。
梁九功说:“唉,皇上问你话呢,总得吱一声啊!”
她忙答道:“没有。没定亲。”
“长得挺标致,只是不大方,留着指裕亲王吧。”玄烨小声嘟囔,提笔在牌子上做了个记号。
“下一个,佟佳氏……”
梁九功立刻凑到他耳边:“万岁爷,这是贵妃娘家妹子。”
“哦。”皇帝点头,“要不就给常宁……”
“您忘了?”梁九功挤眉弄眼,“之前打过招呼的,娘娘想她也进宫做个伴儿。”
皇帝愣了一下,皱起眉,敲着桌子问:“那怎么不早写在牌上?若是今儿你也忘了,我也忘了,都忘了,岂不坏事?”
“但是写上恐怕……不大好吧?”梁九功脸色很是为难。
“有哪里不好?又不拿出去给外人看。依我看,不止写明父母,上三代都该写齐全……”
皇帝在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话,风里有似有若无的香味飘过来,曹寅闻着闻着就开始跑神。
山茶初开,王孙相争。
梨花洗妆,海棠春醉。
打开了窗,一簇簇一团团一树树扑面而来,芬芳惑人,迷幻沉醉。
不是鲜艳娇媚的错。
杜丽娘用扇子轻轻拍打他的脸颊:“不到园里,怎知春色如许?”

皇帝还在对梁九功训话:“你记下来告诉户部,以后就算年纪大了也没关系,一样报上来。他们不好找婆家,我可以帮着找,也有不少没了原配的宗亲官员嘛,怎么就嫁不出去了?”
回头一看,曹寅正面带微笑,看得双目放光。
他便将毛笔一摔:“今天不选了,改日再说!”
曹寅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天色,忙拿起大衣服跟在后面走,试探着问:“风怪冷的,先披上吧?”
皇帝停下脚步:“很好看啊,是吧?”
曹寅抓了抓头,方琢磨过来他在说什么,嘿嘿笑道:“小的也就今天看这一遭,以后就见不着了。”
皇帝将两手抄进袖子里,挑了挑眉:“有喜欢的尽管说,别不好意思。”
“那倒不用这么客气。”曹寅谄媚点头,“其实都挺好的,挺好的。”
“谁跟你客气呢!”皇帝瞪圆了小眼睛,“都挺好?都想要啊?你胃口还挺大!”
曹寅气也不是,笑也不是,摊手道:“我只不过说挺好,可我也没说想要啊!就像我也喜欢太白东坡,难道我也想要他们不成?”
“这能混为一谈吗?”玄烨也哭笑不得,“头一次见还有这种狡辩法的。”
曹寅指着天说:“这世间美人佳士诗曲饕餮都是不可辜负的宝物。然而凡人生不能独占,死不可带走,得遇便是有缘,我今日既见了,如何不该赞一声好呢?”
皇帝安静了一会,把手握成拳,放在嘴边清咳了一下,抬腿接着走。
曹寅匆匆上前把大氅披上去:“可了不得!敢是又犯了咳嗽不成?!”
“没有。”玄烨小声说,“对了……那个……你现在,有续弦打算了没有?”
曹寅一顿,很快摇头:“不急,以后再说吧。”
皇帝转身看了一阵,突然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,坏笑道:“那要不要帮你也进一进分位啊?”
“千万别!别!”曹寅头摇得飞快,“一等侍卫都是些挂空衔的老头子,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!”
皇帝点头:“喜欢跟汉人老头一起胡混,不喜欢跟满人老头一起当差。”
“别发挥啊!”曹寅抬高声音,“我可并没有这话。”
皇帝歪嘴笑了一下:“看你急的,我就开个玩笑。”
曹寅方松了口气,两人沿着回廊默默走着。
“仗终于打完了,应该好好过个年吧?” 玄烨抬头看着天,灰蒙蒙的云层开始有雪花落下来。 
“这倒是头一件要紧事儿。”曹寅笑道,“早先陈编修他们还跟我抱怨,说京城过年不热闹,没年味儿。”
玄烨回头看他:“你倒是说说,怎么才算热闹有年味儿?”
曹寅一拍手:“要热闹,那就得有戏,有灯,有酒,有烟花!”

当下虽然还未进腊月,京城里却已经非常热闹。菜市口广场上头挨着头、人挤着人,大人小孩踮脚爬高,都想看清楚中间的高台。

耿精忠光着膀子摆成大字,被紧紧绑在刑架上,脸面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,能看出仔细梳过头。

范时崇饮下一大碗烧酒,喷在刀上,底下已经有人激动地吹口哨。

他对耿精忠说:“靖南王,冤有头债有主,今日该算账了。”提刀就从他胸前大肌上割下一块肉,再用力抛上天,大声喊道:“第一刀,祭天肉!”

人群立刻炸开,叫喊着,争先去抓那块带血的皮。

血沥沥而下,流到台子上。耿精忠牙齿咬得吱吱响,浑身打颤。

范时崇问:“我听说你在福建时,也吃过人肉啊,现在怕什么呢?”

耿精忠闭着眼央求:“快一点……求你快一点……”

范时崇说:“你看着我。”

耿精忠闭目摇头,满头都是冷汗。

“看着我!”范时崇突然激动起来,打了他一巴掌,然而耿精忠只是垂着头。

他看了看手里的刀,又上前摁住他的头,仔细切掉了靖南王的上眼皮。

耿精忠的嘶喊和观众的叫好声混杂在一起,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。

李光地走到帷帐后面,对着木笼里说:“道长,你还记得我吗?”

朱方旦看看他,挑眉。

“当日进京路上,曾有一面之缘。”

朱方旦仿佛想了起来,颔首道:“李大人。”

“我是今天的监斩官,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托付的,都可以告诉本官。”

三个弟子在角落里小声抽泣。

朱方旦笑了一下:“不要紧,到时必有大赦令,大人可以放心。”

李光地一时答不上话,过了片刻才为难地说:“道长,不可能了,这回是皇上批了必须斩的。”

朱方旦仍微笑着摇头,李光地心中觉得怪诞,却也只能默默退出去,一出帐子,正看见曹寅踩着阶梯匆匆跑上来。

他立刻大惊:“难道有大赦令不成!”

“大赦令?”曹寅抬头看他,“什么大赦令?”

“赦免朱方旦不用死?”

曹寅摇头:“并没有这种东西,皇上是命我来问他一件事。”

李光地松了一口气,小声嘟囔着走开了。曹寅看着他的背影,回过头来,皱了下眉。

范时崇一刀一歇,围观者一刀一喝,耿精忠的喊声越来越痛苦,变得像是什么动物的嚎叫。

朱方旦的弟子一见曹寅,立刻双目放光,激动地扑到木栅前:“有赦令了?是赦令吗?”连朱方旦也看着他,嘴巴微微张开。

“到这地步,就别做梦了。”曹寅道,“还是按时行刑,等耿精忠死了,应该就轮到你们。”

三人开始抱在一起痛哭,撞头捶地。  朱方旦看似也泄了气,垂首不语。

曹寅又说:“我来这里,是有几句话问你。”

朱方旦微微抬头,斜着眼瞧他:“你问吧,我已没什么不可说的。”

“你姓朱,也是楚地人士,未免有些太巧了。究竟是不是前明朱家后人?当初接近勒尔锦,入京传教又是想干什么?”

耳边哀嚎欢呼之声不绝。朱方旦笑了一阵,摇着头说:“什么朱家,说着好听……没沾到他们一点便宜不说,把我一生的路也堵死了。”

“原来果真是如此。”曹寅点头,“设法接近王爷,也是想伺机入宫,迷惑君主,报仇复国吧?”

“哪来那么多仇?我都不认识他们。”朱方旦冷哼一声,“我只是为我自己。”

“换了江山,更是一点出路没有,想考个秀才,官府一查族谱就把人赶回家。我只能种地,种地,一年到头种地……过无望的日子……”

天气寒冷,曹寅呵了口气,搓着手感叹:“其实能自由自在,躬耕于野,也很不错了。”

朱方旦突然抬头瞪住他:“你种过地吗?”

“我?”曹寅一愣,想了想说,“我种过一小片水稻。”

“你那才不叫种地,那只能叫种花!”朱方旦笑得弯下腰,抱住肚子。

血腥味随着雪花和惨叫飘进来,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骇人。

“只有没种过地的人,才会觉得种地不错。枯燥、乏味、疲劳、绝望……一年下来缴了赋税,只能刚刚饿不死。为什么偏有人不出力气,也可以住豪宅大院,喝酒吃肉,穿金戴银?我难道比他们笨吗?”

“所以你就出去骗人了。”

朱方旦跳起来,双手抓住栅栏,冲着曹寅喊:“什么骗?什么叫骗人!只要你相信它就是真的!是真的!是真的啊!”

曹寅不由往后退了一步。弟子们抱在一起哭得更大声。

“那些信我的人,最后不都很幸福吗?比起他们求医问药,花光一生积蓄,最后痛苦地去死,我至少可以快乐地送他们走!有什么不好?你告诉我,信我有什么不好?”

栏杆被他摇得吱嘎作响,曹寅张了张嘴,没出声。

“你说我骗人,那什么是真实?谁又敢保证自己就是真实?你看见的听见的摸到的都是真的吗?难道你就没有痛苦?难道你不想得到幸福?”

渔郎去后,仙源不通。

情热散尽,秋扇见捐。

我猜我可能没有好下场。

耳边嘶喊哀嚎,风中腥气扑鼻。脚底的木板缝隙涌出汩汩血水,从地狱爬出无数饿鬼,伸出腐烂干枯的手臂,紧紧攀住他的裤脚。

曹寅匆忙拔出腿,看着光秃秃的地板,胸口一起一伏:“……我觉得,人可以自己哄自己,但不该骗别人。”

“我就知道。”朱方旦阴测测笑了,“你其实是明白人,可是他们没有你这么明白。”

“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怎么哄自己。因为他们不会,所以才有我这样的人来帮他们。其实古往今来的圣贤,也都是这样的人。哄得世人心甘情愿, 哄到他们相信, 哄到他们满足,自然就有人供奉他。”

耿精忠惨叫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。

朱方旦愤怒起来:“都怪你,都怪你一开始不信我!如果你信我,就没有后来这些事,现在大家都能幸福了!”

他从木栅间伸出手,抓住曹寅的裘衣袖子:“你这个虚伪的权贵……”

曹寅忙扯住衣袖往外拽:“……我不是权贵,只是个跑腿的……”

“刺啦”一声,袖子被撕掉一截。

朱方旦低下头看,锦缎间有一些金银花纹,他摸了摸,捧着那一截袖口:“布上这是什么?这些闪闪发光的线,难道是金子吗?烧包到把金银织了穿在身上?”

“……那个,是叫织金。”曹寅小心翼翼看他。

“别狡辩了!你就是权贵!”

朱方旦扔了那截袖子,又嘿嘿嘿笑了一阵:“……权贵算什么?穷人需要我,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,更需要我。活在世间,谁人不痛苦?”

“我心里都明白,这帮权贵,有些根本不知自己想要什么,有些想要的东西太难得到,只能凭借天意和运气。我可以给他们想要的,我可以安慰他们。”

朱方旦盯着曹寅,用手指指天,“告诉你,就算是他,也需要我!”

曹寅摇头:“他不需要你。”

朱方旦仰面大笑,非常快乐,像刚听完一个新鲜的笑话:“那是他还年轻,慢慢就不一样了。想想吧!秦皇汉武,一个又一个,到最后全都是一副样子。他怎么可能不需要我?”

结果一定也是一样的。

天底下从没有更好的替代品。

是迟早的事。


曹寅从围挡后面出来,慢慢走进人群里。耿精忠已放在盆中被端走了,台上都是血。朱方旦与弟子们又被押上断头台,老老实实砍了脑袋,没有辩解,没有哭喊,没有神迹。

比不上前一场精彩,众人皆看得发困,开始逐渐散去。

曹寅恍惚认出驸马耿聚忠的背影,费力往前挤了半天,还是没有追上。南怀仁和徐日升正在路口摆着桌子布施,看见他走过来,就递上一只酒杯。

曹寅摆摆手:“我不用,你们给老百姓吧。”

“此餐并非予人充饥。”徐日升笑道,“饼和酒是代表我主,分领主的身体和血,也并领他一切的益处。”

曹寅便接过来,是一小块面饼和一小盅葡萄酒。

南怀仁在胸口画了个十字:“愿我主保佑你,末日再临时,蒙神指示天国美景,得救所往永生乐园。”

曹寅将酒一饮而尽,擦擦嘴将杯子交回来:“多谢二位大人。”

徐日升说:“天国是最安稳的国度,没有忧伤痛苦眼泪,也没有死亡。完全圣洁,毫无罪恶。然而凡人不能都入天国,惟遵行天父旨意者才能进去。你愿意承蒙召唤,皈依我主吗?”

曹寅抬头看天。天上黄云翻滚,雪片纷纷,如柳絮随风飘舞,越来越密。

“刚刚也有个人跟我布道,说得比你们还好……可是我想,还是算了吧。”他鞠了个躬,揣着手笑起来,“这个天国听起来,好像也不是很有意思。”

徐日升耸耸肩:“那真是,十分可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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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宸英《与吴汉槎夜坐》:

嗟君失路绝飞腾,华发归来怨不胜。放诞谁当怜阮籍? 孝廉人尚识张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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